景昌二年五月十五,蒙合驾崩的消息传到了兴隆山。
随这个消息同时传过来的,还有钓鱼城那一仗别开生面的战事。
由于蒙合在大战前突然驾崩,导致北勐军心不稳,阵脚大乱,以至原本胜券在握的一场战役,以战败结束。不过,从另一个层面看,其实南荣与北勐各有伤亡,也算打了个半斤八两,毕竟苏逸也没有讨着什么好。
战斗在天明时结束,钓鱼城又回归了之前的对峙僵局。
苏逸不再主动出城进攻,苏赫一时也攻不破钓鱼城。
有人认为,苏赫不该在战时让全军都知晓大汗驾崩的消息,甚至此战失利的主要责任,都应该由他一人来承担——不过,他们也就私底下说说而已。
蒙合一死,北勐就得变天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知道这位苏赫王爷,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汗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哪个会在这时站出来,说他半个不字?
不仅他们,就连怯薛军之首的森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余人当然乖觉地闭上了嘴。
大汗驾崩了,这仗当然打不下去了。
蒙合的丧事治办,当为首要之务。
就在蒙合驾崩的第二日,苏赫便下令从钓鱼城收兵,准备为大汗扶灵回哈拉和林。
南荣与北勐两军僵持了这么久,可谓双方皆疲。苏赫借由蒙合之死,带着蒙合的椁棺退兵钓鱼城,结束这场远征,不仅合情合理,也是明显之举。
当日,钓鱼城艳阳高照,苏赫率钓鱼城全体将校登临城头,望长蛇般蜿蜒离去的北勐骑兵,当即洒酒祭天,燃放鞭炮,并犒赏全军,大肆庆祝胜利。
当然,苏逸挡住了北勐进攻的铁骑,还杀死了蒙合,他可以算得上完胜。
这丰碑一般的战争经历,也将永久写入史书,让他的功绩,为百世传讼。
兴隆山上,墨九抱着襁褓中的小丫头,听着这些消息,唇角挂着笑意,斜眼看向萧乾,“我看你啊,坐在这里指挥天下,也蛮累的。而且,人家也未必就会领你的人情。”
“领不领情没关系。”萧乾站在墨九房间的窗前,背着对墨九观山上风光。
墨家九号地势较高,站在这里,可鸟瞰山下。遥遥一望,山野披绿,空气清新,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就连声音也带着笑,“当日在临安,苏逸虽是奉命行事,到底也曾尽心帮过我,故而这一仗,给他一个彪炳青史的机会,也算报答。而且……”
徐徐回头,他唇角弯着,笑看墨九。
“你知道的,他与辜二一样,都是萧家早年就栽培的人,万一有一天用得着呢?我亦希望他好。”
“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墨九手指轻轻刮着女儿的小脸蛋儿,脸上也是笑,“可事到如今,你准备怎么做呢?你送给苏逸一个天大的功劳,让他名垂千古,这个我可以理解,但辜二这边呢?他此次班师回朝,一身战功,又有阿依古长公主操持,在忽里台大会上,可不就成全了他?莫非,你真要把北勐天下拱手相让?”
萧乾不答。
久久的,他目光看向窗外,抿紧了唇角。
林间鸟儿在嬉戏,花儿在竞相开放。
兴隆山的夏季,太美了!
他微微一叹,慢慢走回到墨九的床边,抚摸她的头。
“阿九,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
“嗯?”墨九不解地抬头,“莫非北勐还会有别的变故?”
她稍稍一忖,觉得不应该啊。
就算有人不服苏赫,又能如何?
想苏赫手握兵马,在军中有威仪,宗亲这边,又有阿依古撑腰。放眼北勐,哪个敢与他争雄?
眉头一拧,她正待要问,怀里的小丫头突然啼哭了起来。
“呀!是饿了还是尿了?”
孩子一打岔,她就把这事儿抛九霄云外了。
做娘的人就这样儿,天大的事,都没有孩子大。
再说,一孕傻三年,忙乎起来的墨九,与普通的娘没有什么区别,就顾着孩子了。看小丫头哭着,萧乾眉头也皱得厉害,不过照顾孩子这么久,他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赶紧上前给墨九搭了一把手,看着她愈发母性的侧颜,他唇角微微一勾,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然而——
不提,不代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苏赫从钓鱼台撤兵,直接从乾州、陇州经过,绕道扶灵回哈拉和林。也正因为蒙合的死,他没有到兴隆山看望他和墨九的“女儿”,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当然,两军交战,三军混乱,这样的时候,他也不方便到兴隆山。
六月初,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墨九的“月子”终于快要结束了。
午睡起,望着窗外的阳光,她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小床上的小丫头,还在嘟着小嘴巴熟睡。墨九看着女儿越发光泽白皙的脸儿,突然觉得这孩子是一个天降的小福星。
从她出生,战争就平息了。
他们能有这么久的安静,似乎都是闺女带来的。
若无她,萧六郎又怎会一直在兴隆山?
寻思着这事儿,她这才突然发现,女儿还没有大名呢。
自个儿琢磨了一会,等萧乾从外面回来,她倚在床头就责问。
“萧六郎,你什么意思啊?”
“嗯?”萧乾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生怕她哪里出了问题,赶紧过来摸她的脉,却被墨九一把打掉了,“别碰我!”
“呵!”萧乾笑着,又拍她脑袋,“我家大丫头怎么了?这发的什么脾气?也不怕小丫头笑话你。”
“谁小丫头,谁小丫头?”
听到这话,墨九就来气了,黑亮的双眼瞪得老圆。
“女儿都快要满月了,你怎么也不给她取个名字,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捡来的呢,爹不疼,妈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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