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通话中,白中元识破了牛望天的谎言,“逼迫”着他说出了所在之地,并约定返回省城后见面,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让白中元担心的是,老牛的语气中隐含忧患,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三人成虎,有些话说得多了自己也就相信了,想到被谢江等人扣上的“乌鸦嘴”的帽子,白中元便不敢再胡乱猜想,生怕一语成谶,所以赶忙转移话题向周然表达了不能再同去医院的歉意。
对此周然表示理解,同时也流露出了为难,在白中元的建议下拨通了许琳的电话,两人结伴去找曲国庆。自从三人的关系彻底说开之后,她们两人便走的越来越近,尤其是随着文物案的调查深入,彼此间再无保留。在爆炸案和文物案已经彻底裹挟到一起的情况下,唯有齐心协力凝成一股绳才行。
离开支队,白中元直奔古玩市场旁边的一座茶楼,那里位置相对偏僻,幽静避世,很适合聊些私密的事情。自打认识牛望天开始,已经来过两次,因此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毫不费力便到了这里。
准确的说,这座茶楼位于古玩市场和省城最大的湿地公园中间,是一座典型的仿古建筑,总共有着五层。一层类似于展厅,摆放着诸多的茶种,绿的、红的、黑的、白的、陈的、新的应有尽有,并且对每种茶都有着详细的介绍。二三四层是喝茶憩息之地,顶楼类似于瞭望台,可极高远眺遍览美景。
一进门,白中元便看到了老牛,他背对着门口,正在观看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字,表现的极为专注。
有些日子没见,白中元清晰感受到了这具身躯上的变化,平静的气场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具体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但又好像真真切切的存在着,且很有可能会于下一刻喷发出来。
怀着好奇与疑惑,白中元走到了老牛的跟前,并肩站定之后朝着上面看去,泛黄的纸张上写满了难以辨认的字体。
“在看什么?”很多的字,白中元隐约能够看出个轮廓,但又窥不透真意。
“茶有十德。”说完左边,老牛又指了指右边,“七碗茶歌。”
以茶散郁气,以茶驱睡气,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病气,以茶利礼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尝滋味,以茶养身体,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这有什么可看的?”白中元有些好奇,看到老牛一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调侃着,“前两次来没看到,该不会是你这次带来的吧?”
“你还真说对了。”牛望天示意上楼。
“真的?”
“当然。”牛望天指了指这偌大的茶楼,“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茶楼缺点儿什么,总算是给它补全了。”
“卖还是送?”自从触及文物案开始,白中元便在这方面下了些功夫,虽说单论水平而言依旧有限,却依稀能看出来两幅字中藏着的古韵。结合牛望天的身份去判断,应该是具有几分价值的。
“送。”
“你会这么大方?”
“当然,否则也不会借给你钱。”
“不信。”
“你怎么才信?”
“借你的几千块钱不还了,我就信。”
“门儿都没有。”牛望天顿时变了脸,“实话跟你说吧,这两幅字是租借给店老板的,作为交换,以后我喝茶免费。”
“周扒皮。”白中元不屑的撇嘴。
“你懂个屁,有两幅字在,这茶楼的档次提高了不止一档。不夸张的说,赋予了这座茶楼灵魂。”
白中元很清楚,通常老牛用这副语气说话的时候,都意味着是认真的,于是问道:“我刚才看了那两幅字,也听你说了所谓的茶有十德和七碗茶歌,总觉得感受到了些什么,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个锤子。”老牛径直上了五楼,闭上眼睛感受起了北风的吹拂,“我觉得,你应该在仔细想想。”
“想什么?”
白中元感觉今天的老牛很奇怪,两幅字有什么好说的,这与今天的见面动机完全是搭不上边的,说句风牛马不相及都毫不为过。可转念间,又觉得隐隐有些联系,否则对方不会将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脑中回忆着从见面后所谈的种种,良久后白中元总算是有了明悟:“你真正想说的是,人也好、事也罢,必须出现在正确的位置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就像十德茶歌为这座茶楼注入了灵魂一样。”
“还行,没有笨到家。”牛望天睁开了眼睛,随后说道,“自从达成合作之后,虽说我没有与你共同侦办过案件,可我始终在关注着你的侦办过程,看到了你的优点,同时也发现了事倍功半的缺点。”
“我在听。”这句话发自肺腑,自小到大白中元都是一个喜欢听取别人建议的人。
“你太冷静,太谨慎,缺乏了激情和热血。”
“这不好吗?”白中元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了。
“有时好,有时又不好,分场合,分案子。”老牛直言不讳,“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名优秀的刑警理应具备的职业素养和责任感,具体置入到案件侦办中,体现在对疑点的反复求证,对于犯罪嫌疑人的再三甄别,这本是无可指摘的,毕竟办案宗旨就是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可你有没有想过,过度的谨慎会导致案情的推进缓慢,从而错过最佳的侦查时期呢?”
“但能确保不出差错。”白中元不是在辩解,而是在强调一直以来的认知,“你也曾经穿过警服,应该明白冤案、错案意味着什么?”
“你的理解有问题。”牛望天摇头,“我真正想说的是,案件侦办不仅需要稳步推进,还需要提前布局。甚至在有些时候还要具备一定的冒险精神,案件的侦办说到底是与嫌疑人的赛跑过程,不能一味求稳。”
“我懂。”
“你不懂。”牛望天摇头,“就拿眼下你正在侦办的案件来说,如果你懂的话,马雅不会顺利逃脱,楚六指制造的那起车祸也不会得逞。再往前推,何清源可能也不会死亡,叶止白更应该早就落网。”
“这些你都知道?”白中元多少有些意外。
“并不稀奇。”牛望天凝视,“先不说那些案子本就传的沸沸扬扬,警方本就有阶段性的案情通报,就单说你是我的合作伙伴,难道不该多多关注下吗?有些情况,了解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你不是我,也没有参与案件的侦办,有些话说说就算了。”白中元不想聊这个问题,毕竟木已成舟。
“凭什么就算了?”老牛可不想放弃,“我只问一句话,在没有绝对证据之前,你白中元没有怀疑过上述那几人?更深一层的说,是不是很多时候你已经嗅到了嫌疑人的气味儿,却打着保险起见的旗号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依然要强调的是刑侦办案要将证据,疑罪从无。”
“疑罪从无那是调查过之后,调查之前既然存疑就该纳入侦查范围,至少也该把线索和嫌疑人盯死。”
“你继续说。”白中元是个讲理的人,理亏就要示弱,挨打就要站直。
“我想说的已经说过了,与以前相比,归队后的你依旧具备超强的办案水准,但却变得畏手畏脚了。”
“我想听听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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