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会存在无法弥补的缺憾。之于此时的白中元来说,这种缺憾是刚犯下的一个追悔莫及的错误。他错在了粗心大意、错在了对犯罪嫌疑人的低估、错在了盲目自信的判断,更错在了没有对耗子格外的叮嘱。
可白中元心中很清楚,现在不是自责懊恼的时候,他必须根据丰富的刑侦经验,做出趋利避害的取舍。他决定暂时离开耗子的身边,去看看那棵树、去看看那件儿上衣,去看看最担心的事情是否已经发生了。
这倒不是白中元冷血无情不顾及战友的死活,而是他必须履行职责和使命,尤其是可能涉及到其他被害人的情况下。况且目前耗子的情况还算是稳定,查看四周时又没有发现潜藏的危险。最关键的是即便去到那棵树的跟前,视线依旧能够将周围顾及到,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这样去做。
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当全身被雨水浇透时,白中元来到了树前,死死的盯着那件衣服看了起来。
这件上衣,太眼熟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一定是乔装打扮过的,他所展露的绝非真实面目,至少那副花甲之相是做了假的。”想到在凉亭中捡拾垃圾的老人,白中元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而后侧头朝着楼头墙壁看了看。
在墙壁上面没有发现荧光粉制作的箭头,这让白中元瞬间洞悉到了这件儿上衣可能代表的寓意。今天一直下下雨,如果犯罪嫌疑人继续作案的话,像前三次那般在墙壁上涂抹荧光粉自然是行不通的。如此一来,他就必须找到一种能够取代的东西,反光且不怕雨淋,于是就有了这件儿上衣。
相同的案件征象出现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犯罪嫌疑人已经得逞了呢?
想到此,白中元轻轻绕过了那棵树,抬头看到三米外有着一扇窗户,由于站立的位置是与窗户平行的,所以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不得已,他只能继续向前走出几步,来到正对窗户的地方。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可当真要将手电照向窗户时,白中元还是有了些紧张,手也有了微微的颤抖。手电光由下向上,先是照亮了草地,而后是被雨水冲刷着的墙壁,再向上是摆在窗台上的盆栽。
最后,是窗户里面的一张脸。
或许是手电的光太亮了,也或许是那张脸出现的太过于突兀了,总之那惨白之色给白中元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尤其是那双诡异的眼睛,不仅昭示着凶手的恶行已经得逞,更意味着受害人早已经死亡。
神情木然的站在窗户外面,任凭冰冷的雨水浇淋,白中元却难以做出任何的动作,仿佛陷入了石化。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此时的感受,从支队接手这起连环案开始,他便尽着最大的努力。在这份儿努力之下,终于是获取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从而锁定了再次案发的区域。就连盯防布控最后一丝疏忽也在他的坚持下做出了弥补,然而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怎么能甘心?
这种情绪蔓延的根由不在于有没有抓捕到犯罪嫌疑人,而是明知道一切将要发生,却无法做出阻止,眼睁睁看着受害人死在了眼前。猜对了开始,却无法掌控过程,最后还要面对悲剧的结果。这不仅是任务的失败,更是心理上的重创。尤其是在白中元还和犯罪嫌疑人打过照面、有过交谈的情况下,这种负面的反应会无限放大。
“如果再谨慎一点儿、如果做得再多一些、如果不自以为是的非要去查看那几幢廉租房,一切是不是就能避免呢?这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望着窗户里面的那张脸,白中元双手抱头痛苦的自责着。
不知何时起,白中元越来越害怕面对这样的场面,侦办工地案的时候如此,面对眼前这名死者同样饱受着煎熬。可他心里清楚,倘若这次还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那么这身警服也就该脱掉了。可如果离开了警队,爆炸案的事情怎么办?白志峰、方言、许琳,甚至是幕后已露端倪的那一道道模糊的影子又怎么办?
难道要不闻不问、不管不顾?难道那丢失的记忆再也不去拾取?难道要浑浑噩噩的度过下半辈子吗?
不,不能,绝对不能!
内心的挣扎,让白中元苦不堪言,他仰头望向天空,极力索取着秋雨的冰凉,从而冷静下来。
砰!
狠狠砸向树干的一拳,似乎将负面情绪全部都驱赶了出来,长长的吐出口气,白中元转身朝着耗子身边走去。
走出没有两步,对面突然出现了几道光束,白中元感觉眼睛被刺痛的时候,耳畔也传来了杨伟成的呼喊。
“白队,白队,发生什么事情了?”或许是闹出的动静大了一些,惊动了去而复返的杨伟成。
“老杨,我没事儿。”白中元努力平复着波动的情绪。
“耗子怎么样?”此时的杨伟成,浑身也已经湿透了,“如果没有大碍,还是先抬到物业值班室吧?”
“嗯,呆在这里的确不妥。”白中元点头,“挪动的时候,尽量幅度小一些。还有,注意观察头部出血的情况。”
“明白。”
“许队他们赶过来没有?”
“我打电话的时候,他们说就快到了。”应声之后,杨伟成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目光朝着白中元身后瞟了瞟,“那边儿,是不是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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