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衣服上一定会有血迹的?还有,你又怎么能肯定衣服会藏在树上的鸟窝中,而不是焚烧或者掩埋了?”
“其实周法医比我更清楚衣服上为什么会有血迹,钝器打击导致的伤口,往往会伴随血液的喷溅,没错吧?”
“没错。”周然点点头,眼神犀利了几分,“看来白队不光对犯罪心理及行为科学知之甚多,对法医学也是了解颇深啊?”
“那倒谈不上,不过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白中元摊了摊手。
这副明谦实傲的样子,让周然刚刚产生的那点儿好感顿时烟消云散:“请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难回答。”白中元做了三点分析。
第一,对带血的衣服进行掩埋或者焚烧,都势必会增加暴露的危险,尤其是短时间内连续犯罪的情况下。因为无论是泥土的翻掘,还是焚烧后的遗留物,想要完全将痕迹处理干净都具有一定的难度。
第二,张宝书从小是在山区长大,山里的孩子别的本领或许不强,可登高爬树完全是小菜一碟。
第三,肾脏疾病是因水而起,饱受折磨的张宝书势必会对水产生强烈的排斥,会本能的将衣服藏在远离水源的地方。
这个地方绝不能是在工地之内,但又不能离的太远,于是后面的树林就成了首选,废弃的鸟窝也就成了最佳的藏物之所。而且这几天一直都在下雨,雨水会将树干上处理不当的可疑痕迹冲刷掉。
“带有血迹的衣服不能藏在工地之内没有问题,毕竟这样做才能降低暴露的危险,可你为什么又说不会藏得太远,难道不是越远越安全吗?”周然之所以这样问,一方面的确是有些不解,另一方面她不想就此服软。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方言稍作沉吟后,说话的语气有了几分凝重,“张宝书可能还有犯罪的打算。”
“他还想杀人?”周然一惊。
“不。”白中元摇摇头,将目光望向了外面的警车,“准确的说,他自己也不清楚还会不会杀人。”
“刺猬心理?”周然狐疑。
“是的。”白中元点头,“自卑的人往往都很敏感,生活中与人相安无事还好,可一旦感觉受到了侵犯,那件血衣就会再次派上用场。况且他已经真切体会到了报复杀人的快感,犯罪可是会上瘾的。”
“这样来说的话,就算张宝书接连犯下了三起命案,但依旧是不能将其界定为反社会人格的对吗?”
“对。”白中元说着,抬头看向了急匆匆走进工棚的刑警,“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了,我出去走走。”
“方队,他怎么了?”虽说是初次见面,刚刚彼此之间又发生了些不愉快,周然还是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句。
“可能不适应吧?”方言低声回应。
“不适应什么?”周然追问。
“案发现场,还有……尸体。”方言语哀。
当白中元打着伞一头扎进雨幕中时,回荡在他身后的是那名刑警振奋的声音:“方队,在刚刚指认现场的过程中,张宝书已经供认了全部犯罪事实,所有细节全部吻合,这是初步的交待材料。”
“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回过神,周然迫不及待的问道。
“仇恨。”
“跟他之前推断的一样吗?”周然指了指白中元的背影。
“一样。”刑警使劲儿点了点头,“张宝书从自卑到妒忌再到报复杀人,与白队所说的分毫不差。”
幼年坠落水库,因为治疗不及时染上了慢性肾病,经年累月之下导致生理器官出现了不可逆的功能性障碍。
更为不幸的是,父母因为筹集治疗费最终劳累致死,种种打击导致了张宝书生活中的极度自卑。因为不具备生育的条件,所以张宝书并没有结婚,这也是他常年留在工地从不请探亲假的缘由。
三名受害人行为不检,经常与异性约会甚至是进行钱色交易,这又引起了力不从心的张宝书妒忌。
当无意中获知张宝书的隐疾后,三名受害人非但没有任何言语及行为上的同情和宽慰,反而将他的难言之隐当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从而致使妒忌聚变升级为深仇大恨,最终酿成了这出惨剧。
“还真是分毫不差。”听着那名刑警的讲述,望着工棚外撑伞缓步前行的白中元,周然的脸上浮现出了浓烈的好奇。当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起明亮的光芒时,她轻声的呢喃了一句:“白中元,以后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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