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气鼓鼓地低着头,沈玄宁连哄带推地把她拉回了殿里,然后跟她打商量:“那朕下个旨,不许她们叫你大姑姑了?”
“……不要!”苏吟稍稍一想,便赶忙拒绝了。
她神情复杂地叹气道:“叫就叫吧……奴婢适应一下!皇上下这么一道旨,太奇怪、也太大张旗鼓了,跟奴婢仗势欺人一样。”
“朕下旨,不干你的事。”沈玄宁说着就转向案桌要去提笔写来,苏吟心下一急,忙追了过去,在他面前挡成了个“大”字型:“不要不要,您就当奴婢什么都没说!求您了,行不行?”
他似笑非笑地审视了她一会儿,蓦地抬手在她额上一弹:“好心没好报,随你的便。”
“……”苏吟捂着额头扁嘴不吭声,沈玄宁径自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坐到案前继续读起书来。
读完了手头的两篇文章,他便拣了本折子来读。
他还没有亲政,大多数时候都还在读书,折子由太后和几位朝中重臣一起商议,他顶多过个目。但近几年,他读的书渐多,与他们意见相左的事便也渐渐多了起来。
是以现下,在沈玄宁心底,是期待着亲政的。他想真正的坐拥天下,想有一番自己的作为,而不是空坐在皇位上。
可他一时半会儿又还确实不能亲政,这心底深处的想法表现出来,便成了他时常会与太后或大臣们争上一争。
于是,苏吟在旁正给他换着茶,就见他拿着本折子闷头又出去了。
“哎……皇上?”苏吟怔了怔,赶忙放下茶盏跟了出去。沈玄宁没吭声,她瞧了瞧他的神色,看出他是在想事,便也只无声地跟着。
沈玄宁走进慈宁宫时,太后正礼佛。旁边的朱嬷嬷见他来了,便上前去扶太后,太后从蒲团上站起身,瞧了瞧他手里的折子,边落座边和颜悦色地问:“有什么想法,说吧。”
“母后,儿臣觉得对北方部族这样一味地安抚不是办法。”
他说着向太后一揖,便也坐了下来,又道:“他们觊觎中原已有千年之久了,只不过历朝历代的国君未曾客气,他们才始终没有可乘之机。如今,朝廷却一味地安抚他们,不停地用粮草、金银满足他们,这反倒给了他们做大的机会,是在一手造就后患啊。”
太后听罢,没急着做任何反驳,只点了点头,问他:“那你想如何?”
“为什么不打回去?朝廷现在既不缺钱,也不缺兵力。痛打他们一场,他们怎么也要有十年八年不敢进犯。”
“谁做主将?”太后淡声又问。
“主将……”沈玄宁脑海中瞬间划过了几个名字,但也正是这几个名字,令他一下子噎了声。
太后斜眼睇着他:“朝中没有年轻将领,几员大将里,年纪最小的也比你大足足三十岁,在军中威望甚高。你尚未亲政,此时若他们再出去立个战功,引得民间拍手称快,你觉得来日会如何?”
“……功高震主。”沈玄宁的声音弱了下去,懊丧一叹。
太后轻笑着点头:“那你觉得,是忍那些暂且惹不出大乱子的骑兵几年更为危险,还是皇位周围危机四伏,许会令你十年二十年难以翻身、甚至天下直接更名改姓更为危险?”
“儿子明白了。”沈玄宁铁青着脸,太后无奈地摆手:“你啊……一点就透,说明半点不傻。凡事要多琢磨琢磨,别总想一出是一出。”
太后适才没有屏退宫人,当下这番教训,弄得沈玄宁大感丢人。
他于是生硬地又欠身应了句“儿子明白了”,便离座风风火火地向外走去,苏吟根本没来得及挡上一挡,他就已经迈过门槛去了。
她不禁暗吐了一下舌头,而后衔着笑上前跟太后说:“您别生气,皇上就是心急了些,想快点儿亲政。”
“是,哀家知道。”太后颜色稍霁,含笑叹道,“谁在他这个年纪、这个位子上,都会急着想亲政的,这哀家一点也不怕。哀家怕只怕他一边着急,一边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都看透了,闹出大事来。”
她说着一觑苏吟:“你要多劝着他。”
“是,奴婢知道。您放心。”苏吟颔首福身,太后点了点头:“哀家对你放心。好歹也是乾清宫大姑姑了,哀家知道你懂事。”
“……”大姑姑这三个字一冒出来,苏吟就又有点别扭了。可她总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不高兴,只得闷闷地应了声“是”。
但太后何等的精明?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脸上的情绪,她一瞧就能瞧出来。
她便问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有……”苏吟否认道。怕太后多心,又不得不详细解释了一遍自己被人叫大姑姑实在笑不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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