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脸红了红,他觉得如果不是忽然多了他这张嘴,师父和师兄一碗面应该还是能吃得起的。其实方北冥本事大,赶路这两天,经过一些小镇的时候方北冥也会摆摊算命,但他收下的钱,总会拿一半出来散给穷苦病弱之人,另一半留着三人花用,这里还包括方北冥买符纸、朱砂等材料的费用。
就这几天顾九的感受,赚得多的时候呢,他能跟着吃一口软乎的白面馒头,赚得少的时候,只能喝连米粒都看不着的稀汤,或者干脆挨饿了。
方北冥看看身边的俩小孩儿,讪讪笑道:“跟师父摆摊儿去吧。”
三人随意选了个地儿,方北冥把吃饭的家伙事摆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儿八经地坐在中间,顾九就抱着自己的包袱搂着睡觉的小弟,和邵逸一人坐一边。
坐了好久,“哐当”一声,一角碎银子扔在三人面前,一个提溜着鸟笼满身富态的大老爷从他们身前走过,“拿去给俩孩子买点吃的吧,看给瘦的,皮包骨了。”
说完便逗着鸟儿扬长而去。
三人都有点尴尬。
顾九穷,衣服裤子全都带着补丁,以前奶奶在时,好歹不会饿着他,奶奶走了后,有一顿没一顿的,瘦的跟豆芽菜似得,他不会梳头,每天用手把头发随便一抓了事,跟个小乞丐似得。
他师父和师兄也好不到哪去,两人身上的道袍,破倒是不破,就是看着旧,显然穿了许久。因为总要撒钱出去做好事,吃得也不算好,所以邵逸虽然长得高,但看着也瘦。
因为赶路,风尘仆仆,三人看着还跟讨饭的乞丐差不远了。
那碎银子被扔在那儿谁都没去捡,还想着自食其力,但是这小镇来往人倒是多,迷信的却少,摆了半天摊儿,肚子咕咕叫了三回还一卦都没卖出去。
方北冥看顾九小脸饿的惨白,只得捡了碎银子,悻悻道:“晚上师父多给那位大老爷念两道祈福咒。”如此,这钱便算没白拿。
三人在之前经过的面摊上一人吃了两碗,多喝了半碗面汤,才总算填饱了肚子。
吃过饭,继续摆摊儿,坐了大半个下午,方北冥总算卖了几卦出去,赚了二十来文钱,散出去一半,剩下的钱全拿去买了面饼子,留着赶路吃。
之后便不带停的继续赶路,他们晚上睡觉基本不会住店,要么找个小村子投宿,要么找破庙凑合一晚上,要都没有,那就只有幕天席地了。
这日天都黑了好一阵儿,三人有幸在野外找到一间破庙落脚。
顾九自觉自己目前是跟着吃白食的,所以做事比较殷勤,进了破庙,他不带停给收拾出一块空地,等会睡觉用。
这破庙里看着倒还好,平常在这歇脚的人还是有的,木板和干燥的稻草都有,铺一铺,垫一件衣服就能睡,冷的话,在旁边燃一堆火就行。
其实顾九觉得不燃火堆也没事,因为挨着邵逸睡,就跟捧着火炉一样,一点都不担心会冻着。
顾九已经拜了师,方北冥说要教他自然不是只嘴上说说,顾九学习的时间,一般是晚上睡前,不过教他的却不是方北冥,而是邵逸。
捉鬼、算命之事,对顾九来说这些是他将来立身、保命之本,邵逸又凶、不耐烦,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单纯只怕邵逸骂他,顾九都学得十分认真。这个世界的字他不认识,得从最基础的学,不过好在他的这副壳子里,装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他人又不笨,对于知识的理解还是比较容易的。
学了一个时辰,明早还要赶路,三人便睡了。只要是在野外或是破庙里,为了保暖,邵逸永远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一个。
虽然睡在地上,但浑身都暖洋洋的,顾九挨着邵逸,没一会儿眼皮便沉重起来。
快要睡着时,顾九忽然听到邵逸在喊他。
“小九,小九。”
顾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睁眼,看邵逸站在破庙门口,背后漆黑一片,不耐地喊他:“小九,陪我出去解手。”
顾九看着邵逸的冷脸就怂,哦哦两声,迷蒙着眼赶紧爬起来,走向门口。只是等他走到门口,左手忽然被火热的掌心拽住。
身后传来邵逸那熟悉的冰冷语调:“你到哪里去?”
顾九愕然回头,就见身后也站着一个邵逸,他再回头看前面那个邵逸,就见前面那个邵逸的脸,忽然变得不清晰起来,漆黑地模糊一团,伸手来拽他,触手冰凉,激得顾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兄!”顾九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拼命去挣脱那假邵逸的手。
邵逸一手拉着顾九,一手掐诀念咒:“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并指往前一指,前方那假邵逸发出似人非人的怪叫,化成一团烟雾逃离了此地。
邵逸冷哼一声,拉着顾九离开门口回到庙内。
走到睡觉的地方,顾九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因在他先前躺着的地方,还躺着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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