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夭夭不知道她是怎样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赶到一院的,她的感官世界里只剩下一片漫无边际的苍白,沿着密闭时空无穷无尽铺满整个视线。
透过门上擦拭的干干净净几乎留不下丁点儿泥垢的玻璃窗,她看到自己的身体直直躺在病床上安静而又沉寂。睫毛覆盖的阴影之下眼袋乌青,脸色白的几近透明,清晰可见皮下脆弱纤细的毛细血管。嘴唇干裂,惨白如纸。
耳边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嚎叫与恫哭,她却像是被堵满一堆堆棉絮,只感受到四周空洞而可怕的寂凉。身体原本逆流的血液沸腾焦灼涌动不息在这一刻也像是堵上了一层破棉絮,凝结成鲜红的血块横亘在心脉正中央,无法移除。
所有的言语动作都被束缚,全身被不知名的细线捆绑为一只蚕蛹,随着那些细线不断收缩,勒进血肉,模糊一片。
唐夭夭脸色平静到近乎麻木,扩大的眼球茫然放空,一转不转盯着手术台的主治医生亲手拉起白布,无情覆盖住她的眉眼直至再也看不见。
三天,仅仅三天的时间,足够她与自己,天人永隔……
呵呵,世事无常,竟是如此个无常!
恍惚中,她看到爷爷拄着拐杖犹如千斤压顶佝偻如弓的身形,沈婧搀扶着他边拭泪边含笑意的眼底,以及阿薇泣不成声匍匐在地上嘶哑到发不出声音的悲痛。
他们每个人的情绪都是如此简单直接,刺眼真实,也只有这样她才明确的肯定,慕灵汐这个人的确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不存在了。
医院走廊的灯光持续明亮,往来复始的人影跌跌撞撞,最后慢慢的逐渐的安静下来。不知道瘫在地上坐了多久,地板上传来的凉意完全渗入身体侵寒每一寸肌肤,唐夭夭冷得止不住哆哆嗦嗦。这时候面前出现的身影伟岸如山,遮挡住昼亮的明光。
抬起头,隐约光亮从那人沾染寒气的轮廓回折出忽明忽暗的流影,面容由于背光的原因不甚清晰,唯独那双墨眸与黯淡中越发纯粹透彻,摄人心魄。
唐南意……
来不及渭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已然俯身双手穿过她腋下,将她从地上拖起不由分说横抱在怀里,跨步离开,任两侧寒风瑟瑟。
身体的寒意刚被突如其来的体温稍稍驱散,随之而来的另一种寒却不经意之间以飞快的速度流窜全身,冻得唐夭夭浑身一个激灵。所有的疑窦串联在一起,理智渐趋回笼,僵住的大脑顿时清醒过来,她咽了咽心头的犹豫最终下定决心,沉声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大步流星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步履如常。就是这一秒的停顿,足够让唐夭夭明白她没有想太多。
他已经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他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满满鲜活温热的心脏如同被抛冰山雪地里,快要被冷气给冻僵,此时此刻唐夭夭手脚止不住冰冷,那是一种任凭怎么捂都捂不热的寒。
唐南意把她抱进车里,调高空调温度关上车门。陷在周遭一片漆黑又狭窄的空间里,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揉着,借助摩快速产生热量。他什么多余的话没说,专心致志给她保暖,就好像此时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让她温暖这件事最重要。
享受着唐南意的呵护,唐夭夭闭上眼竭力让自己理智面对他,不想完全失控。许久,她才听到自己回旋在车窗上空无力苍白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这一次,唐南意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不知道是认为这个问题不重要还是没有回答的意义,他双手捧上唐夭夭的脸边用温暖的手掌给她捂着,边紧锁眉心低声自语了句。
“怎么还这么凉?难道是温度不够高?”
伸手就去把车内的空调再调高一些,而唐夭夭则被他毫不在意的态度激得理智全无,大力拿开他置于脸颊的双手,大声质问道。
“唐南意,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你知道我是谁了,所以在出事后立刻就想到我在这里是不是?”
没等唐南意回答,她已经十分确定了这个结果,紧接着联系到一向不喜浮华的唐老爷七十岁寿宴大办,本身就不寻常得像是一个局。很容易牵扯出幕后的答案,唐夭夭悠地瞪大眼睛,想到某种可能神经的一部分痉挛抽搐,喉咙发干哑声开口。
“唐老爷寿宴会盛办是你说服的?
偌大的宴会其实是为我而设的一局,你的目的就是想拆穿我的真实身份?
所以……你那天说的话都只是在试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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