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大少捏着自己写的骂文匆匆出来,气呼呼的就沿街疾走。走了好一会,他忽然觉着眼前景物熟悉,恍然发现自己竟然跑回家了。刚刚在叶家文店又气又恼,此刻他细一琢磨,才想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怕了那周青峰,不敢孤身一人去官衙告状。
西门家在抚顺住了一两百年,算是本地的地头蛇。他们家世代当衙役,深知官衙中告状无门实乃常事。西门大少回想周青峰的有恃无恐,潜意识就觉着单靠自己肯定无法扳倒对方。
“周氏小贼还让我去告,定是买通了抚顺千户所里的那位。我若莽莽撞撞真的告上去,定然是中了他的奸计。”西门大少想着主意,忽而看到自家门口走出来要几个陌生人。平日从不抛头露面的母亲竟然主动送到门口,还哭哭啼啼的。
“娘,你这是怎么了?”西门哀连忙上前。他母亲当即嚎哭喊道:“儿啊,你爷爷刚去没几天,你爹也得了伤寒病倒了。如今城中无药可用,唯有城西医馆灵验。可我派管家去问,医馆的人却说‘五十两的床位已经没了,现在只剩下五百两的床位’。”
西门大少一听自己爹病倒了,就想挤出几滴眼泪来,可再听到要五百两才能送去医治,他就跳脚大骂道:“如今城中大疫,医家当以慈悲之心救民于水火,不免除诊金也就算了,怎么能趁机勒索?这姓周的奸贼好生可恶,他开的医馆分明是要趁机盘剥全城。”
西门哀的母亲继续哭道:“你爹一病,你几个叔叔伯伯就不再露头。我派人去他们那里借钱,他们连门都不让进。我担心你爹撑不住几日,就想将家中田产卖掉一些。刚刚来的就是城中王员外的人,只是他们压价压的太狠了。”
周青峰制造的饕餮盛宴也不只有他一个人吃,王凯王员外出手就快捷无比。周青峰需要大量现银用于周转采购,王员外则趁机压价收购各种产业。只是王员外的手下压价压太狠了,不到平日的一半。
为了积累自己的第一桶金,周青峰可谓是制造了不少惨事。自打从女真人的地盘回来,他就对寄人篱下有了一种深恶痛绝的抗拒。为了让自己迅速强大,他就变得不择手段,甚至累及无辜也在所不惜。
至于西门家这种地方劣绅,早就在徐冰调查全城时的黑名单上挂了号。在城西医馆名声大噪之后,为了提高利润率,徐冰自己下令对这些地方黑恶势力加重盘剥——想五十两就换一条命,做梦吧!拿五百两来。
眼下听到自己母亲要卖掉家产换钱救自己老爹,西门大少顿时踌躇半天——他爹当然重要,可家产若是没有了,爹活着又有何用?
“娘,你先不忙着卖家产,孩儿还有办法,说不定能不花分文让城西医馆的人求上门来把爹治好。”西门哀先稳住自己母亲,转身就朝外跑。他母亲问他‘这是要去谁’,他头也不回的喊了声‘我去找马捕头’。
西门家是抚顺的衙役,而在他们之上则是马捕头管着城南的一片区域。这就类似韩贵管着城西的十几条街。西门哀原本还担心自己又吃闭门羹,却不成想马捕头家门庭若市,客厅里坐了好些前来拜访之人。
马捕头四十来岁,粗壮的汉子。他修为能有个筋骨二层,再加上官威加持,实力还能翻倍。他客厅里都是些来诉苦的,都不用西门哀开口询问,就知道这些人的状况跟自己类似,全是被城西的势力给害苦了。
有的是家里死了人,有的是产业被霸占,有的是生意受到影响。尤其是后者最是招人恨——周青峰手里有钱,开始招揽各种人才。他前不久收拢了一伙帐房,又有大量廉价人手可供驱使,于是他居然开始放高利贷。
高利贷啊,杀人不偿命的黑心行当。
不过周大爷的高利贷怎么能叫高利贷?那叫居民小额贷款,放款迅速,收款也十分人性化。还不了钱不要紧,周大爷提供各种折价偿还服务,包括人口交易。
西门大少都来不及哭诉自家惨事,他身旁另一个仁兄就哭天喊地的跪在马捕头面前喊道:“城西新开了一家‘随便贷’的银铺,一开始我们还只当他们做消金化银的勾当。后来他们不断添加业务,不断搞什么典当,抵押的活。前几天终于伸手开始放贷了。”
古代的货币发行就是个笑话,缺乏高效的货币发行和回收机构。由于金银币值太大,铜钱又携带太重,两者使用起来都不方便,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会产生大量非常细碎的贵金属颗粒。‘消金化银’就是个重新铸造大块金属货币的过程。
西门大少不听都不知道,城西的周贼竟然把手伸到这么个暴利的行当。
哭诉的那位继续喊道:“‘随便贷’的银铺放贷的利率远比我们低,发的银钱还特别多。他们派人到处宣扬,搞的满城皆知。才一日的功夫,竟然有人宁愿从他们那里贷款来还我们的债。搞的我们都没法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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