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使昏黄云万里,当红日垂入西山那侧过半,世上仅剩苍穹与山尖残存的金缕霞光时,一叶本该直下白淮的三丈乌篷蓦然转向,绕入了与泉水相交汇流的分支中。
入了这分支,船行不过两里水路,面前便出现了四条岔口。突然,船夫强劲有力的一篙将小舟钉死在了岸边,韩信瞥头看去只见船夫面色阴沉,再无先前的亲切朴实,那根被他插入岸畔的纤长竹篙,还在因为方才过猛的力道而剧烈颤抖着。
“怎么停了?”韩信问道。
船夫颜色难看异常,说话是韩信从未听过的警告语气。“公子,非是老何不敬。这淮泉交处水路错综复杂,眼下是一分四,其后便是四分九,层层推进。但老何我行水三十年可为公子打包票,不管此地水路如何繁杂,都能安然将公子送达,只是……唯有一处去不得。”
“便是清水庄?”韩信再问。
船夫脸色瞬间大变,双手紧握船篙,身躯绷得笔直,满目焦灼,似是听到了极端可怕之事。不待韩信接话,他已是按讷不住劝说起来:“公子,那地儿可去不得啊!入了那条水的船再没回来的,传闻踏进清水庄的高手不计其数,可都被悬尸在那村口的老柳上了,去不得啊去不得啊……”
韩信莞尔,这份真诚的关心,让他想起了父母过世后,自己曾在城南路租过房的房东老太太,不由得心中暖流横溢。
“信小子,咋这么晚回来呢?都十二点了,饿不饿?奶奶这刚熬了点粥喝不下,来帮帮奶奶吧!”
“老何,多谢了。”韩信捡起靠在拱篷之内的长剑,跳下了船。而后取出怀中囊揣的所有银两,分文不留,全部丢在篷下。他冲着老何笑道:“劳烦等我两日,两日不归我便是死了,不劳收尸。若我归来,可就劳烦送我下淮城,再载我回岐山吧!”
船夫老何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韩信已走远,他说的话对方决计是再听不见了……
江湖儿女啊!
天色渐渐深沉,韩信握剑,步履轻盈的穿行在茂密的丛林草地中。记忆融合后,这一身武艺也成为了他的熟练运用之物,辗转腾挪,皆是带着相当灵动的技巧进行。
还有这把三尺青锋,长约九十厘米,重量按记忆所道应该是2.2公斤左右,可提在手中却如晒干的木头般轻盈。非是剑轻了,而是对于这一身不俗的力量来说,这把剑的重量形同无物。
这是一个武侠的世界?不不不,从对这个世界的记忆来看,绝不止于此。
踏草箭步,这是韩信现在的轻功修为。一脚下去,原本直挺挺的野草瞬间被踩扁,他则借助这反弹力飞快窜行出去,速度是很快,但与所谓的绝世高手还差距颇远。
不断前行,那远在六七里外的笠尖正逐渐逼近。可随着夜幕降临,笠尖又变得悠远起来。日暮苍山远便是此景吧?
拨开比人头还高的杂乱草丛,韩信远远望见了那置身于高谷地上,被几点微弱灯火点缀的小庄子。
逐渐走近,他见到了船夫所说曾悬尸各种高手的村口老柳。
高大的老柳树,纤长的绿枝被晚风吹荡得来回摆动,这让韩信想到了大学时图书馆里,自己一直很喜欢的钟摆,一左一右,时间便过去了。
当那被浓密流云遮掩的大半轮皓月,在渐疏微薄的灰纱中透出皎洁的银光时,韩信眼中柔和的欣赏光彩,缓缓变作了震惊与恐怖。
那的确是钟摆,但却是两具湿淋淋的,由人血浇洒灌注而成的,鲜红色人形钟摆。
清爽的夏夜凉风立即变得阴森寒冷,无孔不入的恐怖如同噩梦中死灵苍白的手掌,缓缓顺着韩信的脊背沟壑拂过,令得他整颗心刹那塌缩,在狭窄的胸膛内,团成了一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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