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落下来,天空下起了小雪,顿时千万朵白绒静静飘飞,宛如无根之萍。一向平静的平宁坊却并没有陷入沉眠,反而在街头巷角点起了一盏盏气死风灯。
十字街的中央空地上,木雕梁柱的花楼戏台被临时改作佛场,一帮女尼们便在一旁歇息,准备即将到来的法会。
高台侧边的屋檐下,早有人备好了素色庄严的油布长棚,架好了连幅道屏,连炭盆火堆都布置齐备,军官太太们聚集在一起,百无聊赖的观赏着雪景,等待着慧清师太的到来。
她们之中俨然以黄镇抚家夫人为首——她是个温柔娴静的中年夫人,着一件紫锦宝相花纹的长袄外罩雪上青貂绒昭君套,身边跟随的妙龄少女正是黄二小姐。
“你爹一向不喜我抛头露面,这次法会规模如此之大,他会不会生气?”
黄二小姐同样在母亲耳边窃窃私语,“娘亲你不用担心,一心向佛乃是积德行善,听说宫里的贵妃娘娘也信这个呢!”
黄二夫人板起脸,“我真是把你宠坏了,我们是什么人家,怎敢跟贵妃娘娘们相提并论?”
黄二小姐不依了,撒娇道:“娘……虽然贵贱高低有别,但我们求佛
也是为了父亲的身体安泰,更为了我……”
说到这里,她面色绯红,再也说不下去,黄夫人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头发,“罢了,若是佛祖能保佑你父亲脚上旧伤能痊愈,再赐予你一个如意郎君。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出这一次头。”
说话之间,三声磬响,在风声细雪中越发显得庄重肃穆,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夜色苍茫。天光雪色都倒映在灯火的熠熠之中,万众瞩目之下,一身素白缁衣,手持念珠的慧清师太缓步走上高台。
她缓缓念起经文,通篇都是梵音呢喃,纤细清瘦的身影伫立在高台中央。自然有一种浩然高华之意,众人都是军官家眷。粗通文墨,虽然不懂其中意义,却都被这种气质所慑,心中生出无穷敬仰。
“佛在世时有长者,梵名‘须达多’,曰善施。别号‘给孤独’,建祗洹精舍……”
慧清师太开始讲起贤者须达多为求佛法,以黄金铺满太子的精舍别院的故事。又讲了佛祖舍身饲鹰的经典,她口才又好,卖相气质美妙绝伦,众家太太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又是惊叹又是啧啧称赞。
不知不觉间,就连站在屋檐下驻足倾听的人都被她吸引,渐渐走到高台下,只盼能离她近些,再近些。
她的嗓音悲天悯人又温柔悦耳,好似有无穷的魔力,很多人甚至脱下身上的首饰布施给她。
慧清师太手下的尼姑们结果布施放在一边,给一文钱的、给金珠玉贝的,统统一视同仁,赠以十八子手串和药丹一枚。
“此乃佛母万生灵丹,专救苍生苦厄,今日与众人有缘,故此奉上。”
慧清师太面容淡然,口气倒是不小。
众人俱都欢喜不已,药丹拿在手中一嗅,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连带病虚弱的顿时都好转了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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