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封爵本是天大的喜事, 可这爵位乃是林海用命挣回来的,听说林家主母还直接病的起不来, 一双儿女都在床前侍疾, 倒让众人不好登门了。正巧京中大乱方定,各家都忙着收拾残局, 也就装作不知,只看林家后头如何处置。
贾母倒是真心担忧女儿及两个外孙, 可她在宫乱那天也惊了神,到这会儿还离不得汤药,家里贾宝玉也莫名病了一场,上房院子里头原本生的极旺盛的一株海棠还忽而半夜里开了花又死了, 府里人心惶惶,邢王二夫人都苦劝贾母不要出府,贾母顾及子孙,只得派人来问贾琏。
贾琏虽对贾母的尊重也有限,到底感念她对贾敏黛玉等人的一片慈心做不得假, 难得亲自回府一趟,同贾母温言细语的说了林家如今的情状, 以安她之心。至于其他人遮遮掩掩的提起京中流言,说是甚么堂堂一等子爵, 偏要去做旁人家的门神,便是要巴结伯爵府上, 也不必赶这样的热灶等语, 贾琏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这几日京里乱糟糟流言乱飞, 编排他自己的还好些,最可气的是有那等口上无德之人编排林家人,说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捡个爵位回去还哭天抹泪的晦气的很。贾琏一听说这等混账话,直接就让嚼舌的人晓得了这世上什么才叫晦气。他既是内侄又是弟子,林家现在没个主事的男人,他暂且尽两日孝心乃是本分,世上见不得人好的多了去了,岂能因畏惧宵小之言而移行。
贾琏摆明不将人放在眼里,自贾赦贾政以下却不过喏喏而已,无人敢出言驳斥一字,下人们也都分外乖觉,连个乱传闲话的都没有。
宫乱那日,宁国府贾珍是个不要命的,一众家丁在他的号令下还撑得住,荣国府这边本就是叛军看重的地方不说,贾赦一听到消息自己先就骇的动不得,贾政讷讷着要以身殉国,贾宝玉贾环等人还躲在女眷堆里,若不是贾琏养着的那些人到得快又不惜命,说不得就被人冲进了大门。
如今那些人还天天嬉皮笑脸的在周围转悠不说,外头还传言说贾琏救了皇后娘娘和诸位皇子,朝上已经在议给他加官进爵、以嘉奖其忠勇的事儿,皇后娘家与其余几位皇子的母族这几日都送了厚礼来,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招了贾琏的不痛快?自然都乖巧安分的很。
王夫人虽在得了娘家嫂子派人来传的消息后又生起另一番心思,却苦于找不到机会探探贾琏的口风,只能绷着笑意同众人一起送了贾琏出门。
今儿跟着王夫人的是大丫头玉钏儿,周瑞家的则留在院子里给他们这一房的丫头婆子发府里额外赏下来的压惊喜钱,并未跟去上房服侍,不过王家和王夫人的那点子心思,只有周瑞家的知道。
周瑞家的私心里本就觉得这事儿不成,不过太太们都有这个心,她一个做奴才的只有凑趣的,哪儿敢真说什么。这会儿王夫人回来后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干坐在炕边不晓得在思量什么,她也只能更尽心服侍。
半晌,倒是王夫人自己先开了口:“你说,若是姑老爷没事儿,这爵位还真能叫林家那小子不降等袭了?”
话一出口,王夫人自己先就自悔失言,赶忙掀了窗帘子细瞧,见一院子丫鬟婆子都离得远远的,决计听不见自己方才所言,才暗暗松了口气。转眼瞧见周瑞家的还是副张口结舌的蠢样儿,她不免又有些恼,觉得这个奴才自从在娘家又受了一回□□后反倒痴傻起来,也懒怠再同她说话,自己继续琢磨去了。
按王子腾夫人透露的消息,御前已经有了风声,道是不论林海这次殉国与否,林家新得的伯爵位都会不降等传给林海独子林樟,等林家长女出嫁时,宫中也会添妆添福。原本自林家入京、林海高升尚书一职起,京里就很有些人家有结亲的意思,有几家门第人品都还算不错的,似乎也曾有意下帖子请过林家女眷到府里吃席看戏。
这回林海出事,有的人家为着林家可能二十余年都没个主心骨而萌生了退意,也有些人家比之前更心动了些。
林家世代列侯,家中人口又少,连着几代单传,林黛玉还是三代以来第一个姑娘,嫁妆之丰厚怕是京城里没几个赶得上的。林海虽眼瞅着不成了,林家却有个爵位,陛下心里又看重,儿子女婿只要不是太扶不上墙,都是受用不尽的好处。
王子腾夫人的原话,这娶媳既盼着儿子岳家能襄助一二,又怕岳家太有本事,那林家夫妻出了名的爱女如珠如宝,忍不得半点委屈,那林家老爷有点子什么,对女婿一家来说,焉知不是祸兮,福之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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